我身怀六甲为你挡致命一剑,而你却无情将我

午门,乃秦都延袭数百年的唯一观刑之所,所有被判死刑的囚徒,最终都会被押往午门公开行刑,以达震摄之效。

古往今来,无数犯人,在这里走向了他们生命的终结,这些人中,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穷凶极恶之徒,上至富贵乡绅,权门高官,乃至皇亲国戚,应有尽有。

而今日,午门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犯人,以致于整个秦都都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此人,便是当朝太子,南宫承烨。

因毒害明德太后,被废黜太子位,天子钦判:午门车裂。

一朝太子,被公然处以极刑,可谓史上头一遭,孙子毒杀祖母,有悖伦常,天理难容,更是丑闻一桩,还是皇家天大的丑闻,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怎么都应该藏着掖着,哪怕是秘密处决。

可偏偏,此次他们的皇帝陛下却选择了如此高调的处理方式,不止让太子殿下处以极刑的画面被万人观赏,甚至还选择了让他如此没有尊严的死法,着实有些反常。

要知道,那可是由中宫皇后嫡出的皇长子,一出世被便被授予储位,十几年来,深受皇宠的太子殿下,没想到如今却要死在五匹畜牲手上,连个全尸都不能落下。

午时二刻,一队官差强行押解着一名身穿囚服戴着手铐脚镣的男子,不,应该说是少年,登上了刑台,他身材单薄,显得消瘦不少,尚稚嫩的脸上,肤色惨白如纸,布满了怆惶与恐惧,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官差死死的拿捏着无路可逃,只能大声呼喊求救。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父皇……”

“母后,救救儿臣,母后,救救儿臣,儿臣不想死,儿臣真的不想死……”

“母后救我……”

他很怕,怕即将发生的一切,怕到整个身体都在瑟瑟的发抖。

从高高在上的太子,一夜间沦落成为阶下之囚。这样巨大的落差折磨的他几乎快要疯掉。

他不明白,他不过是在糕点里加了一点点的漆树粉,怎么就会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更不敢相信,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皇竟如此轻易的判了他死刑?

连一个辩解与申诉的机会都不给他?

而口口声声说着一定会救他的母后,却到此刻都还未出现,是连母后也无能为力,还是,母后已经选择了放弃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

就在他怆惶猜踱的时候,旁边一名魁梧的锦衣卫队的话却将他彻底的打入了深渊,只见那侍卫长面无表情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圣旨已下,丞相大人亲自监斩,殿下又何必再浪费力气,每个临刑的人都会喊冤,可谁又知道谁是真的冤枉?而能从这刑台上喘着气儿走下来的,却是:至古皆无。”所以还是认命吧,即便是太子,可终究不是那至高无上,手掌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母后——”

南宫承烨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脑子里天眩地转,不停回响着侍卫的话,刑台下,百姓嘈杂的议论他一句也听不到,只能模糊的看到那一张张或憎恶,或同情,更多的却是漠视的脸。

而他,自然也没有看到,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有一个人,一双眼,正灼灼的注视着他。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她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坐着,她的头斜靠在椅背上,手脚四肢,乃至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椅子上,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那样子,像极了没有骨头支撑的软体动物。

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所以看不清她的长相和表情,只能看到那鬓角飘飞的一缕白发和那一双深遂漆黑的眼。

在她前面,开了一扇铁窗,因角度的关系,刚好可以让她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张充满恐惧的脸。

担忧,焦灼,悲愤,心痛,绝望,毁天灭地的怨恨……无数繁复的情绪在那双眼中一一闪现,最终却都化作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这就是你们想让我看到,听到的?”嘶哑粗嘎的声音,仿佛八十老妪,毫无波澜,仔细听,却又透着一股嗜血的诡异森然。

“哎……”

布置典雅的房中落针可闻,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明明整个房间除她之外空无一人,片刻后,却突兀的响起一道幽幽的叹息,咋闻之下,竟让人感觉到一丝惊悚。

“多年未见,没想到姐姐的心肠比之往昔,更毒更硬了呢……”

柜子旁边的墙壁自动分开,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绣鞋,一道温软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原来,那墙后竟是一条暗道,声音的主人步步生莲,徐徐的来到斗篷人的身边,扯下了脸上罩着的面纱。

那是一张极精致的脸,少了往日的天真稚嫩,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几份圆润端庄,处处透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这张脸,斗篷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早已熟悉到了骨子里,让她至死也不敢忘记。

“姐姐难道就不心疼么?”女人美目扫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斗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揭开了斗篷人头上的黑色帏帽,当看到帏帽下的那张布满疮疤早已腐烂的脸时,女人黛眉微皱,声音也不由的有片刻的微顿,转而却又娇笑连连。

“你看,烨儿他是那么的害怕,他在哭喊着母后救他,姐姐,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就这样凄惨的死去么?要知道,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儿-子啊!”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若此时有人听到她的话,定会大惊失色。

烨太子竟不是中宫皇后嫡出?

这消息若传将出去,只怕整个越京都会因此再度掀起涛天巨浪。

烨太子竟不是中宫皇后嫡出?

这消息若传出去,只怕整个越京都会因此再度掀起涛天巨浪。

可惜,她的话没人听到,唯一听到的人,却是面无表情。

“姐姐就不考虑求求本宫么,说不定本宫还能救他一命呢?”女人娇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既然他的父亲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别人又何必在意!”

语语僵硬,斗篷人冷冷的看着她,嗜血的眼神一点点下移,最终,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至于他的亲娘,早就死了,她的死讯是皇帝亲自昭告天下的,她的棺椁还是你亲自送葬的,难道你忘了么?洛无忧,她,早就死了。而你,洛仙儿,即使身为六宫之首的皇后,又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更改天子圣意。”

字字无情,却又字字泣血。

十二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谁又能想到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竟是十多年前,名满秦都的煜王正妃,烨儿的生母,差一点便问鼎中宫的太子妃——洛无忧。

就连洛无忧自己也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沦落到如斯境地。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之人,她那好妹妹,洛仙儿与她那好夫君,曾经的煜王爷,当今的皇帝陛下南宫景煜所赐。

那一年,先皇病重,煜王封储,她初怀有孕,一切的一切都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着,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她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可变故却毫无预警的发生了,就在南宫景煜登基的前一日,在她分娩生下烨儿的当天,她的好夫君,竟向世人公布了她难产而亡的死讯。

她明明活着,他却说她已经死了!

尤记得那日。

整个东宫一片素犒,灵堂内,摆放着“她”的棺木,一墙之隔的的她亲眼看着他们从“她”棺木前走过,南宫景煜龙袍加身,俊颜如玉,端是春风得意威严无比,而他的旁边,她的好妹妹一袭凤袍,手中抱着她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儿与他并肩而立。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惊,她愕,她愣,她拽着他的衣袖疯狂的质问他为何如此对她,而那个男人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

她至今都记得。

他一把甩开她,一字一顿的说了六个字:“狠毒如你,岂配!”

他满面寒霜,俊逸的脸上再不复昔日的温情,看着她的眸光,充满了厌恶。

是的,厌恶。

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对她的表情,那么的直接而真实,浓烈的丝毫不加掩饰,让她难以置信到,连想要自欺欺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地面一片冰冷,沙砾磨破她的衣裙,磨破她的脸颊,阵阵刺骨的疼。却又怎么比的上她心里的痛。

“呵,呵呵……”洛无忧猛的却是痴痴的笑了起来,明明在笑,神情却是一片悲凉。

“狠毒如我,岂配!呵,呵呵……是啊,狠毒如我,日日夜夜陪倍在你身侧,为你洗手做庚汤!狠毒如我,夜夜为你筹谋,倾力辅佐于你!狠毒如我,陪你走过刀山趟过火海,替你挡下三灾九劫!狠毒如我,为你倾尽一切,助你杀出一条血路,终夺得储位!狠毒如我,替你孕育子嗣,你却与那个贱人勾搭成奸,为了她背弃我们的誓言,夺了我的身份,抢走我的孩子!

如果,那也算狠毒的话,那她真的是够狠够毒!

六年夫妻,对南宫景煜,她以他为天,事事为他筹谋,数次替他挡下暗箭,九死一生。

她所有的付出,却只换来一句——狠毒如你,岂配!

狠毒如你,岂配!

多么可笑的六个字啊!

往昔的一幕幕至脑中划过,愤怒燃尽了她仅剩的理智,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南宫景煜,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么?堂堂一国之君,竟撒下弥天大谎欺骗世人,如此反复的行径,如何取信黎民百姓?如此卑劣的小人,又怎配统领文武百官?你就不怕你刚刚才坐上的皇位,再次摇摇欲坠?你……”

嘭——

她还没骂完,便被那男人无情的一掌劈得粉碎。

“没有人可以诅咒朕,朕乃真龙天子,注定坐拥天下,所有诅咒朕,辱骂朕的人,朕都会一个个将她们送进地狱。”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浑身充满肃杀之气,那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她就像只绝望濒死的兽,只能恨恨的,眼睁睁看着他无情的离开。

然,当洛仙儿出现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所以为的绝望,其实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一张面纱,一朵红梅,掩去了她的面容,她无一句解释,直接以她刚出生的孩子做为要挟,将她改名成婠婠送进了青楼。

在那里,她忍受屈辱,苟且偷生,日夜以泪洗面都在问自己,到底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他竟要如此的作贱自己?

直到,一年后。

她被武绍谦赎身,带回了武候府,她以为她终于脱离了苦海,却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掉入了另一个地狱。

他们将她囚禁在地底暴室,在她的脸上烙上了贱字烙印,日夜对她严刑烤打,却又会不定时为她上药,避免她死掉。

她想自尽,他们却以孩子的性命相逼,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年如一日!

或许是厌倦了那样的折磨方法,后来他们给她喂下了剧毒,噬,让她全身的骨骼在三个月内一点点被蚕食怠尽,终于变成了如今这无法动弹只能残喘等死,一瘫烂泥般的模样。

而她,也终于学会了不再去问为什么。她努力的不让自己咽气,因为,她还有烨儿,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可她还是想活着,活到他们母子相见那一刻,亲耳听到他叫她一声:娘!

如此,她死亦暝目。

十一年了,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可谁曾想,母子再见,竟是刑场永诀!

鼓声骤响,宛如丧钟敲响,洛无忧的瞳孔狠狠的一缩,原本早已千疮百孔的麻木心脏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的钳住,再反复揉搓。

疼到几近窒息!

她瞪大着眼,亲眼看着她的烨儿被套上了头索,捆住了四肢,那瘦弱的身体,被五匹烈马拉扯着,终是,被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啊……”洛无忧浑身剧烈的颤抖,嘶哑着发出呜呜的悲鸣。

鼓声如雷,血雾漫天,她永远忘不了烨儿临死前那恐惧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他很怕,他很疼,怕到了极点,痛到了极致。

如果可以,她多想以身代之。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明知道这是陷害,是洛仙儿为了扳倒太后,除掉烨儿,替她腹中孩子铺路的阴谋,可她却救不了他,甚至连走下去,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而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那掷下令箭的监斩官,竟是她的亲生父亲,烨儿的外祖父,大秦朝堂堂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

是谁说,痛到极致,便只剩麻木,可她早已痛到极致却依然觉得好痛,好恨,好怨!

“洛仙儿,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不得好死,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洛无忧悲极诅咒,那阴恻恻的声音,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嘶嚎,那幽暗狠戾的眸光直直盯着洛仙儿微微凸起的肚子,似乎要张开那血盆大口将其一口给吞噬。

她恨洛仙儿,恨不得噬其肉,啖其血,将其挫骨扬灰,亦难消她心头之恨。

可她更恨的,却是南宫景煜,他明知其中蹊跷,却不撤查,让她的烨儿死的如此凄惨,虎毒尚不食子,那个男人竟做的如此狠决。

“御医早已确诊,本宫这胎必是男胎,且很健康,皇上也早已拟好圣旨,只待皇儿出生,便册封他为太子。所以本宫一定会让他平安的出世、长大。本宫的报应,你是注定看不到了,可是,本宫却看到了你的。”

洛无忧那狠戾的眼神让洛仙儿猛的打了个寒颤,她情不自禁的抚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恼怒至极,也不再以妹妹自称。

“洛无忧,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娘留下你,不过是让你成为我的挡箭牌,踏脚石。你以为表哥他真的他心悦你,许你中宫之位?许你儿子太子之位?那不过是利用你,挟制你的谎言!”

洛仙儿弯腰,隔着黑色的帏帽两指捏着洛无忧的下颚,满脸嘲讽:“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儿还有半点太子妃的威仪,也对,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小小庶女而已,本宫却是生就龙凤威仪,与本宫争,你不觉得,这就是以卵击石?”又怎么可能争得过。

“你胡说,你胡说——”

洛无忧幽深的瞳眸,恨恨的盯着她,阴冷如蛇:“洛仙儿,要不是你那个贱人母亲,仗着公主的身份,抢走了我爹,抢走了我娘相府夫人的位置,我娘又怎么会郁郁寡欢,难产而亡——”小小的她,又怎么会失去母亲的庇护。

“呵……”洛仙儿嗤笑一声:“洛无忧,说你聪明吧,有时候你却蠢得可以,怎么,不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以为,那个贱人是真的难产而亡的吧!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全都是我做的,没错,是我在她的参片上动了手脚,也是我在她的宁神香里加入了麝香,你说她怎么可能会不死呢,呵呵,还有顾家的人,妄想查探你的下落,不也被本宫全都送去陪你娘了……”

“顾府上下,三十八口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洛仙儿笑得得意无比。

洛无忧却是听得肝胆尽裂,这个狠毒的女人,居然,居然连外祖一家也不放过,外祖一家,不过是庶民,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可没想到,她居然,居然也赶尽杀绝。

她死死的咬着唇,恨意,在那幽深的瞳底,疯狂的肆意,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站起来,哪怕是咬,也要狠狠的,一口一口的将她嚼碎,可是,她不能,无论她多么的努力,她的身体,也都无法动弹一下。

那深深的无力感,那滔天的怨恨,交织在一起,折磨的她那幽深的瞳孔都变成了一片赤红。

洛仙儿却是突的站起身,昂头,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洛无忧,表哥心悦之人从来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从来是我,就连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武候替你赎身也不过是为了报复你!”

“你所以为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你娘注定输给我娘,而你,也注定要输给我洛仙儿,一败涂地。如今的你早就没了任何利用价值,做为妹妹,本宫就好心送你一程,让你去与你娘与顾家的人团聚吧,也算是全了我们俩一直以来的姐妹之情。”

洛仙儿衣袖一翻,取出一个火折子,扔在了地上,木地板以不可阻挡之势燃烧了起来,火势很快漫延到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

显然,这整个房间,早被事先浇上了火油。

熊熊烈火中,洛无忧没有动,因为她,根本动不了,她依旧瘫坐着,她身前的地板上,有着大滩大滩的鲜红液体,那,是她的血。

红红的火舌烧在她的身上,她却仿佛不觉得痛,只痴痴呆呆的笑着,那低沉嘶哑的笑声,听得人寒毛直竖。

洛仙儿站在暗道口,畅快一笑,正想转身离开,洛无忧的眸光却突然射向了她,那双幽深的眼眸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与仇恨,此刻竟亮的惊人。

“哈哈哈哈……熊熊的烈火啊,焚毁吾的身体,煅烧吾的灵魂吧,吾愿以轮回为祭……吾定会归来……洛仙儿,南宫景煜……你们等着吧……我一定定会回来的……”

“……南宫景煜,所有欠过我的人,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腐烂的唇畔蠕动,溢出一串串嘶哑难懂,断断续续不成字符的晦涩的古老音节,却被无情的湮灭在噼啪的火舌之中。

轰,一道惊雷炸响,震的洛仙儿浑身一颤。

白发飘飞,黑衣赤焰,丑陋不堪的容颜,疯狂仇恨的眼神,古怪而诡异的语言……

洛无忧临死前的一幕,就像是一个梦魇,久久盘桓在她心头,经久不散……

乌云遮蔽了日光,狂风悲鸣着呜咽,疾弛的铁蹄踏下,连大地都在不停的颤动,交缠的绳索,分崩离析的血碎。

最终,化作一蓬焉红的血雾,弥漫整个苍穹,生生世世,永远,再也散不去。

“不要——”

雕花大床上,少女睡得极不安稳,她神情痛苦,蓦地似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要,不要,对不起,烨儿,对不起,都是娘的错,都是娘没能保护你,都是娘的错……”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烨儿被行刑的一幕,五马分尸,五马分尸,被囚十年,她等了十年,却不想,等来的,却是烨儿被处以极刑。

苍天,何其残忍!

洛无忧疯狂的摇着头,有液体自眼中落下,落到唇边,微咸,透着无尽的苦涩。

呆呆的舔抵着眼泪的滋味,洛无忧双手捂着脸颊,再忍不住,失声痛哭,却又在瞬间呆住。

她的手,她的手,居然可以动了吗?

双手摊在眼前,十指缩紧,再松开,再缩紧,再松开,然后,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没有恶心的腐肉,也没有爬动的蛆虫。

她的脸,竟也是光洁如斯。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可以动了,她全身的骨骼不是全都被化尽了吗?她的脸,不是也被毁了吗?

为什么却?

正在洛无忧疑惑间,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道女子哀嚎,那声音,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着夜色,透着几分凄厉,却让她感觉那么的熟悉……

不待洛无忧回神,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细碎的脚步声中,屋子里陡然亮了起来。

中年妇人点燃油灯回头,却被吓了一跳;“小姐,您醒了,是不是被吓到了,瞧这满头大汗的。小姐别怕,这是夫人在生产呢?很快,夫人就会给小姐添个弟弟了。”

“林妈妈!”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洛无忧呢喃一声,呆呆的坐在床上,任由她拿着丝绢替自己擦拭汗渍,神情有些恍忽。

林妈妈是她的奶妈妈,却早在十几年前,为了救她而死。

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突的伸手拽着林妈妈的手,温热一片,是她,真的是林妈妈,可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却年轻了许多,还有,刚刚林妈妈说什么,娘正在生产???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洛无忧抬头,犹疑的问道:“林妈妈,你说娘正在生产?”

“是啊小姐,您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吗?”

“那现在是哪一年。”

林妈妈听了,颇奇怪的道:“小姐,你怎么了?现在不是乾元十九年吗?小姐怎么会这么问,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然而,未等她说完,洛无忧却已翻身下床,箭一般射出了屋子。

匆忙间,竟连外套和鞋子都忘了穿!

林妈妈回过神,忙提着绣鞋,拿着外衣追了出去。

洛无忧一路疾奔,脑子里满满回响的都是洛仙儿说过的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在刑场,亲眼看到烨儿被五马分尸,受尽凌虐而亡,她也明明感受到自己被烈火焚身化作灰烬,却没有死,反而一睁眼回到了二十一年前。回到了母亲生产的那一夜?

但既然她回来了,就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哀嚎一声漫过一声,洛无忧心中焦灼更甚,娘,您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着女儿,这一次,女儿决不会再让她们的奸计得逞,女儿一定会让您平安的生下孩子。

一刻钟后,洛无忧赶到了兰姨娘居住的依兰院,院子里,几个丫环婆子端着热水,拿着物件进进出出,厢房外,他那亲爹却半丝人影也不见。

“兰姨娘,用力啊,对,用力……那个小丫头,你把这宁神香点燃,有助于姨娘生产,快着点的……”厢房之内,传来产婆絮絮叨叨的声音。

丫鬟秋菊一手拿香片,一手拿烛火,就要点着,门却突然被撞开,洛无忧冲进来,一把夺过香片,而后拿起桌上的香炉,狠狠地扔出了房外,精雕细刻的玲珑珍鼎香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最终,没入了园内的兰花丛里。

“哎哟,这哪来的小丫头冒冒失失的,出去,快出去,这是里产房,你这进来捣的什么乱!”

接生的产婆见状,连声喝斥,洛无忧扬手便甩了她一个耳刮子。产婆被打懵,手中握着的精致匣子就这样被洛无忧抢了过去。

洛无忧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很是狼狈,但浑身的气势却无比慑人:“来人,把这婆子给我绑了,押去柴房好生看管。”

产婆一听,顿时尖叫起来:“你什么身份,凭什么绑我?我可是相爷特地请来给兰姨娘接生的。”

“凭什么?”

洛无忧脸色逾见阴沉,眸光如淬毒的利箭:“就凭我是相府的小姐,就凭那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娘亲,就凭我手上拿着你想谋害我娘,谋害相府未出世子嗣的证据!!”

一股寒气从产婆脚底直窜心房,明明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却让她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三角眼底尽显慌乱,还想再作垂死挣扎,洛无忧却丝毫不给她机会:

“刘妈妈,难道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刘妈妈有些懵,不自觉看向了床上的兰姨娘,兰姨娘也是一脸愕然,一时间竟连肚子痛也忘了。

只是,她很快回神:“刘妈妈,照无忧的话做!”

几个丫环上前,将产婆制服,又找来绳子将她五花大绑捆起来,押了出去。

正在这时,林妈妈也赶到,“小姐,快快把衣服和鞋子穿起来。”

洛无忧一边任由林妈妈伺候穿衣,一边朝众人吩咐:“春雨,夏荷,你们把这屋里仔仔细细搜一遍,有任何陌生、可疑的物件,或带有异味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去。”

“秋菊,冬雪,红锦,绿晴,你们带其它人去烧水做准备,给我盯好了,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虽然有毒的参片和香片已落入她手,可也难保那毒妇不会再生花招。

“刘妈妈,你去城中请大夫,记住,从侧门出去,别让人发现,一定要请信得过的大夫,哪怕走远一点也没有关系。”

“林妈妈,你留在这里帮我,替我娘接生。”

一席话落,众人怎会还不明白其中深意,所有的丫鬟仆婢顿时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战战兢兢各自去忙碌,刘妈妈也是一脸凝重的出了门,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洛无忧又让人找来油纸,将香片仔细的包好,装进了小匣子里,顺手塞进了衣袖,又净了三次手,这才放心的去了顾若兰床前。

“娘,其它的事,等娘生产完,女儿再跟您解释,现在您只要专心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眼前最急迫的。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平安的来到这个世界!

顾氏若兰脸色刷白,此刻方才又觉得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痛,也顾不得心头那些疑惑,忍痛点了点头。

“娘,呼气,吸气,保持体力,不要急,慢慢来,对,就这样,林妈妈,看看宫口开了几指。”

“小姐,宫口已经全开了,夫人,用力,用力……”

“啊,啊……嗯……”

“娘,加油,加油,弟弟很快就会出来了,娘,加油,不要担心,无忧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洛无忧紧紧握着顾若兰的手,不停的给她打气!

不知道过多久,洛无忧的掌心已经全部湿透,顾若兰的声音都已吟到沙哑。

终于——

“哇,哇……”

一道洪亮的啼声带着斩破黑夜的气势在屋中响起。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个小少爷。”

林妈妈剪断婴儿脐带,将孩子简单的清洗一番,这才放进了襁褓里,抱给两人看:“夫人,小姐,你们看,小少爷长得真是可爱。”

顾若兰虚弱的点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欣慰。

当听到孩子响亮啼哭的刹那,她只觉得所有的痛,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呀,这孩子好像和小姐特别亲呢,小姐您看,小少爷在冲您笑呢!”林妈妈声音里难掩惊讶。

洛无忧抬眼望去,那小小的婴儿躺在襁褓之中,羊水浸泡的他小脸皱皱巴巴,不是很好看,但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竟真的冲她冽嘴一笑。

那一笑,竟仿佛黑暗里升起的一丝阳光,让她整颗心莫名的一软,连声音都隐隐有丝颤抖:“林妈妈,给我抱抱吧!”

林妈妈将孩子给了洛无忧,正想仔细的叮嘱,可她发现,洛无忧抱孩子的姿势,竟是极其标准,不由的便将那话压了下来,只是,心中疑惑又多了一分。

其实,洛无忧很紧张,只是,多年的身在高位,让她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让婴儿的头枕在她的右手臂弯,左手轻轻环在襁褓下面,左手五指紧紧抓着襁褓的布巾,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摔了,而那孩子被洛无忧抱着,竟是格外欢喜的笑出了声。

“咯咯……”

洛无忧垂着头,脸上盈满笑,眸底却是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的烨儿,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小小的,肉肉的一团,可她终究没能保护好他,害得他最后……

强压下心底的伤痛,洛无忧侧头:“娘,我们给弟弟取个乳名吧!”

孩子的名与字自得她们的父亲,相爷大人来取,但取个乳名娘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好啊,既然他和和你那么亲,那无忧,就由你来取吧!”顾若兰看着女儿,虚弱的笑了笑,眼中划过一抹心疼。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洛无忧浅吟,垂眸看向孩子:“不如就叫安儿可好,不求他大富贵,唯愿他一世平安!”

“安儿好,就叫安儿。”顾若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就像你姐姐的名字叫无忧一样,娘希望你姐姐一世无忧,也希望你一生平安!”

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洛无忧却是低头不语。

一世无忧?

多么简单却又多么奢侈的愿望。

生在相府,注定与简单快乐无缘,在这深宅大院,就连保一世平安,都是何其艰难!

有些人,不是你不争不抢,隐忍退让就能避开的。

那一种人的名字叫:天敌。

从出生就已注定了要不死不休的死局,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又说了几句,刘妈妈也回来了。

又说了几句,刘妈妈也回来了。

不止带来一个老大夫,还带了一个稳婆回来,由稳婆替顾若兰清理好身体。

老大夫才进入房间,隔着纱帘替她把脉,还好顾若兰虽身体虚弱,却并无大的问题,大夫叮嘱了一翻,又开了好些调理身体的补药,这才挎着药箱拿着诊金被丫鬟送了出去。

待忙完,已是寅时末,后半夜了。

“刘妈妈,你是娘身边的老人了,娘刚生完产,身体虚弱,坐月子期间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多,这段时间就要劳烦你多费神了。”

出了厢房,洛无忧语重心长的对林妈妈说道。

“小姐您放心,夫人和小少爷所有的衣食住行,与用人方面,老奴都会仔细的检查,决不会让人有任何可趁之机。”今夜发生的一切,尤在心头,刘妈妈自然知晓那话里深意,是以,也不敢有半点懈怠。

“刘妈妈,事务繁多,如若忙不过来,就找林妈妈帮忙,林妈妈这段时间也要烦你多往倚兰院走动,多帮忖些刘妈妈才好。”光凭刘妈妈一个人事事亲力亲为肯定不行,这院子里的奴才多不可信,但眼下也不是治他们的时候。

只能等等了!

至于刘妈妈和林妈妈,都是从娘的娘家跟过来的,自小看着娘长大,卖身契也在她娘的手里握着。

“老奴知道,小姐您就放心吧!”

两人连连点,林妈妈却又道:“小姐,那产婆您打算什么时候审问。”按她的意思自然是越早越好。

洛无忧却是一点也不急:“林妈妈你先派个人过去看着吧,忙活了一天一夜,大家也都累了,先休息。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忙了一夜,她也有些累了。

“是,小姐。”

两人有些意外,却并未多话,今夜,小姐的表现雷厉风行,气势慑人与平日里那谨小慎微,处处隐忍,懦弱退让的个性简直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让人震惊的同时,又着实有些猜不透!

难道,小姐这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无忧阁。

洛无忧前脚迈进厢房,后脚就有丫鬟来报,说是产婆在柴房服毒自尽了。

“小姐,依老奴看,这肯定是杀人灭口,哪有那么巧刚押了人,人就死了,咱们即未审问,又未定她罪,更未对她用刑。连句辩白的话都不替自己说就自杀?”猪都没这么蠢,更何况是人!

“小姐,产婆已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妈妈心有宛惜,这么好一个可以让夫人重新立威的机会居然没了。

怎么办?

洛无忧眼神微闪,淡淡的给出了一个字:

“等!”

等?等什么?

林妈妈不解,想问,可蠕了蠕唇,却终究没有开口。

自始自终,她家小姐都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那从容镇定的气势,简直让人自叹拂如。

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听闻死了人,多少会有点害怕吧,可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哎,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家小姐了!

一灯如豆

洛无忧和衣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烨儿死前的一幕。

无边无际的血红将她淹没,她蜷缩在被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在那无尽的痛苦中挣扎游离。

她将眼睛瞪的滚圆,死死的咬着唇,咬破了皮肤,咬出了血腥,努力的不让眼中泪水掉下来,但那泪水却还是不停的溢出眼眶,无声的滴落被子里。

眨眼,已打湿一大片!

直到现在,她才完全确定,她是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可前世所经历过的一切,仿佛梦魇,如影随行,那刻骨的仇恨,她不敢相忘,不愿相忘,也绝不能忘!

明明她现在身体健全,可她依然清晰的感觉到全身骨骼被一点点化去的痛楚。

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痛楚!

那种痛,已然铬进她的灵魂,镌刻入骨!

可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烨儿同样被人撕裂了身体,却无能为力!

她的烨儿才十一岁!

他才十一岁啊——

竟然要承受那样的痛苦,他没有喊痛,可她知道,他很痛,他一定是痛极了,他一定比她还要痛……

她恨自己,竟然救不了他!

她恨南宫景煜,恨洛仙儿……恨他们所有的人!!!

南宫景煜,那个男人,竟狠决如厮,他竟然让她的烨儿忍受那般酷刑,那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张痛苦而恐惧的小脸,忘了不他每一个痛苦的表情。

她要清清楚楚的记住,一辈子记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记住——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债,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总有一日,她要把这痛,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南宫景煜,你不是说我是蛇蝎毒妇么?我洛无忧就好好让你看看,何谓蛇蝎,何谓毒妇?

今生,我不止要做蛇蝎,还要做那至毒蛇蝎,谁敢挡我复仇之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洛仙儿,永昭,武绍谦,南宫景煜……所有负过我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把你们统统打进地狱,所有人——

一个都别想逃!

死前的誓言一遍遍回响耳畔,洛无忧嘴角浮上一抹阴冷的笑,一双瞳眸宛如无尽深渊,诡异森寒,仿佛来自阴森的九幽地狱。

风拍树梢沙沙,紫色纱缦随风摇曳……

许久之后,洛无忧披着衣服下床走至窗边。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苍穹笼罩,沙漏汩汩,已经卯时,黎明就要到来。

然,黎明前的夜,却最是黑暗!

洛无忧脑子里思索着今夜发生的事,虽然她的重生,改变了母亲命运的轨迹。

让安儿平安出世,母亲亦未受到伤害。

但,她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相府之中,除了她娘之外,还有一位夫人,五位姨娘。

她娘的位置却是最尴尬的!

那还是十四年前,顾若兰与洛秉书两情相悦,由洛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洛家。

顾若兰出身官宦世家,她外公顾亭之那时还是正四品的御史台谏。

那时的洛秉书也还不是丞相,刚上任秦都府尹。

洛秉书是乾元元年的三科状元,一步步从九品县令做起,五年连跳五级,乾元五年升做徐洲知洲。三年任期只过一年,便被宏帝从外放的徐洲调回大秦京都,任秦都府尹,官阶虽依然是正四品,但却回到天子脚下,自然不是外放官员可以相提而并论的。

两人门当户对,也算是一门良缘,顾若兰知书识礼,温婉贤淑,两人也曾过了近两年的恩爱日子。

只是,顾若兰肚子一直没动静,惹来洛老夫人不满,无奈之下,娘只能同意让爹纳妾。

在那之后不满一年的时间里,五房妾室相继进门:

二房雪姨娘,是洛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三房婉姨娘,出自武将世家。

四房丽姨娘,是秦都富甲大户柳家的嫡女。

五房屏姨娘,则是洛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翠屏由赐给洛秉书变成通房丫头再抬成姨娘。

乾元七年末,洛秉书进宫之时,巧遇尚未出嫁的永昭公主,十六岁的永昭公主对风度翩翩,文彩风流的洛秉书一见钟情,铁了心要嫁给他,嫁入洛府。

想当然尔,一国公主,金枝玉叶,自不可能委身于人做妾,于是——

在老夫人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在洛秉书的悔恨懊恼,连连保证,在外公顾亭之因直言相谏被皇帝打入天牢的重重压力之下。

顾若兰不得不让出了正妻之位。

名媒正娶的夫人,就此沦为妾室,她能想象娘的不甘,但为了外公,她不得不妥协。

之后,外公虽出了天牢,却被摘去官职,贬为庶民。幸而那时,娘怀上了她。

在她出世前三个月,雪姨娘生下一子,洛擎轩。洛秉书的第一个儿子。两年后,又生下一女,洛明霞。

三房婉姨娘只有一女,洛明溪,小无忧一个月。

四房丽姨娘膝下也有两女,洛明珠,与洛明秀。洛明珠只小洛无忧五个月。

五房屏姨娘,也有一女洛明芝。

她出生之后,娘总算得到一点慰籍,无忧这个名字,也是娘亲自取的。或许当时,洛秉书对娘还心有一点愧疚,便也承认了这个名字。

无忧出世半年后,永昭公主也生下了第一个女儿,洛仙儿,并被皇帝赐封为天瑞郡主。三年后,又生下了二女儿洛灵儿,封号灵月郡主。

乾元八年,洛秉书迎娶永昭公主,之后不到五年,洛秉书便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当朝一品大员,稳居丞相之位,百官之首。

论仕途,洛秉书可谓是一翻风顺,羡煞旁人。但,不得不说,自古,月难盈,人生更难圆满。

堂堂一朝丞相,生养六女,却只得一子。

还是姨娘生下的庶子!

可想而知,丞相大人心里得多着急,多憋屈!

如今,娘顺利诞下麟儿,又会让多少人着急上火,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只怕,这之后随之而来的……又不知是多少人的算计!

光看娘今日生产便知,她那亲爹丞相大人居然连面都未露,多半是被人拖住了。

这自然也是有心人为了方便行事!

只是,她们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一切都被她给破坏了。

产婆的死,是必然的,这点,她早就了然于胸!

从她重生醒来,到进入倚兰院,到安儿平安出世,她出倚兰院,其间,足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能做太多太多事。

而她当时,分身乏术,也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若产婆不死,她才要奇怪了!

无忧思忖间,天将拂晓,夜色渐退,整个苍穹一片灰蒙蒙,天边,浮现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洛无忧轻呼一口气,遥望天际未知的方向,明眸幽暗。

重生的第一个早晨,她会好好的送相府所有人一份厚礼!

她,要告诉所有人,她洛无忧回来了,带着前世血海深仇,涛天之恨,回来了!

毒妃携恨重生,自地狱归来,必定脚踏累累白骨,必定饮尽仇人之血,方能洗去她所有的怨,所有的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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